四发子弹
“枪里，还有四发子弹。
哦，不，应该是三发。
有一发是给自己一个痛快的。”
灰石蜷缩在残破的帐篷中，看着自己手中的步枪，这么想着。
灰石是他的代号，每个佣兵在加入行会后都会有一个，因为暴露真名总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今天，也许是灰石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；
或者，是他最希望的一天。
三小时前，灰石的小队遭遇伏击，全数阵亡，而他自己，也断了右腿。
像老鼠一样，躲藏在队友的尸体下，勉强逃过一劫。
他在尸体下，听见了熟悉的声音，“这些要杀的都死了，全部拍下来，可以去领钱了，这次伏击非常成功，今晚请大家喝酒咯!”
灰石感到害怕，因为上次听见这个声音，还是在上周酒桌上。
听见四周死寂下来，他才敢从尸体下爬出来，勉强行走，看见远处有一残旧的帐篷，慢慢支撑自己，走到了帐篷里。
“那时候，那位大叔喝着麦酒，吃着面包，还说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我，结果，现在为了一笔钱，就像发疯的野猪一样，真是该死。”
“大家都是为了钱，唉”
“死去，也是一种解脱呢，该死的战争。”
灰石心里这么想着。
他在这里已经躺了一个多小时了，也许，就会这么死去，就像硝烟消散一样，虽然这片土地一直被硝烟笼罩，从未消散。
但灰石希望自己就这么没了，不用再在这片战火肆虐的土地上，苦苦挣扎。
在这一个多小时中，他一直在机械地检查自己的枪。这把枪跟了他四年，自从他成为佣兵以来，他改变了许多，枪也改变了许多。
他的眼神中不再有温度，枪的枪身上不再有铭文。
也许，灰石的人性，早已随着这枪的铭文一样，磨损斑驳，难以解读。
“四发子弹，三次机会”
永远给自己留一发子弹，这是他的老师教给他的一句话。而现在，似乎应验了。
伴随着呛鼻的硝烟，身体右下侧的阵痛，灰石的意识渐渐模糊。
他看到了他的父母，他们对着他笑。
他看到了他的未婚妻，她对着他立下爱情的誓言。
而这些，只存在于朦胧之中。
战火的肆虐，使灰石失去了一切。
也使灰石成为了灰石，忘记了自己的本名。
突然，父母的胸前绽开了血花，旋即倒下，未婚妻大声呼救，被袭击者人带走。
灰石愤怒了，他举起步枪，朝着未婚妻消失的方向，开了三枪。
枪声打破了原野的死寂，将啃食尸体的秃鹫惊起，四散而逃。
朦胧中，看见杀害父母，掳走未婚妻的人，长着自己的脸。
灰石迟疑了，几分钟后，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。
“是啊，别人夺走了我的一切，我在这四年里，也在夺走别人的一切啊哈哈哈哈”
“现在，也是时候还债了，也是时候解脱了”
灰石将枪管伸进自己的口中，按下扳机。
枪响了，没人记得，也没人在意，在战场荒原上，残破的帐篷中，有一个曾经叫做灰石的尸体。
因为，这样的尸体，在这片土地上，太常见了。
而四发子弹，也不过是一个个位数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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